空明。

韭菜花花语：奉献

 

*

 

 

小蓝进医院了。

 

据医生所说，其得了“ALPHA信息素紊乱综合症”，就其得病具体原因也很简单，作为伯伦希尔高级程序员、总设计师，在昨日被压进五星级酒店的庆功宴，坐在宴会首席，举着一杯奶啤，面色铁青地等待接客。

 

客人来了不少，光是这个总那个长这个主任那个书记的就来了不下一二十个。他们排队给小蓝敬酒，从奶啤换到青岛啤酒再换到葡萄酒最后变成白酒，五彩斑斓的一下肚让小蓝最后浑浑噩噩感觉自己的胃被酒精所强暴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里，白花花的床单白花花的天花板白花花的墙壁还有镜子里白花花的自己，他手上还打着生理盐水，旁边还有自己的亲友看似娇滴滴地削着苹果。

 

小亚麻仔仔细细地削掉了苹果皮，在小蓝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做成了苹果兔子，然后自己一口吃掉了。

 

在充满小蓝充满怨念的眼神下小亚麻满不在乎地用餐巾纸擦了擦手，随即把他的手机递过去：“小绿明天才能回来，你自求多福把。”说罢便起身飘飘然离开。

 

小蓝面色铁青地接过了手机，看到微信定制的备注“亲亲男朋友❤”后几欲自裁，毕竟谁能想到一觉睡醒后本人被盗号了呢。

 

小蓝，或者说，此时此刻的小蓝，并不是那位绝世美男APLHA，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普普通通的正常人类，甚至说，和那个世界的小绿，别说是对象，互相看见一眼都要跨十几个火盆的死对头关系。

 

呜呼哀哉，天要亡我!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思来想去片刻，还没等他想到什么法子，就收到了新的一条短信，乃小亚麻所发：“不好啦，小绿车祸了！”

 

小蓝大惊，无悲无喜，平心而论，若是原本世界的小绿遭遇飞来横祸，他愿意自掏腰包购买五十管春节十二响庆祝，然而这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他，还有他的“亲亲男朋友”。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小蓝摁下了一个句号，表示自己明白。

 

没过三秒钟，小亚麻便迅速回复，可见此女在网络上浸染多年，已经练就了炉火纯青的打字速度：“你什么意思，我刚知道消息，小绿是赶来见你的路上遭遇车祸的，不过还好，就在你们医院门口，据说伤的不是很严重，已经推进急救室了。”

 

而与此同时，小蓝病房的房门被敲响，一声清脆的“这里还有空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小蓝一个抬头，与被护士推进门的小绿遥想对望，然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开了视线。

 

等等，他为什么不敢看我，他不是这人男友吗？

 

还没等小蓝琢磨明白，护士就干净利索地把对方给带去了床上，掏出病历就开口宣读小绿的病情：“资料上显示你们是配偶关系，所以给你们安排了一个病房。这位小绿先生因为车祸缘故也得了‘ALPHA信息素紊乱综合症’，医生呢是建议你们住在一起治疗，希望两位早日康复。”

 

护士等他们两个消化完自己口中的信息后，贴心地开口：“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蓝举手：“这个什么什么什么综合症...是什么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身为ALPHA的那份感知失灵了。”护士安抚道：“没关系，这个病在当今社会不算罕见，好好配合治疗就行了。”

 

等到护士离开后，小蓝才听见小绿开口说第一句话。

 

“ALPHA...是什么？”

 

 

 

 

*

 

 

 

“......ALPHA是天生的领导者和支配者，他们拥有优秀的遗传基因，智商超群、体能充足，在很多方面具有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他们会受到“Omega信息素”的影响，甚至因此而丧失理智，只剩下占有对方的本能。”

 

小蓝照着百度百科把这些词条给对面震撼一脸的小绿读了出来，在对方不敢置信地眼神中怜悯地想着：完了，苦主男友失忆了。

 

他刚想忍着恶心安慰对方没有关系反正过段时间就出院了，结果对方下一句话直接给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我穿越了？”

 

“哈？”

 

“或许你不相信，这位朋友。”小蓝看见对方一脸严肃地攥着被子，仿佛下一秒小蓝就会如饥似渴地扑上去吃了他一样：“我其实不是本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甚至完全不知情那位小姐口中的...所谓伴侣关系。”

 

看来让他知道另外一个自己是个homo也挺不容易的，小蓝没理由地产生了一股母爱，刚想安慰他说没关系咱也不是本人，更何况我看见你这张脸我就可能会上转去隔壁肠胃科，还没开口就又被打断：“这位朋友，更何况，你长得很像我一个熟人。”

 

“哈？？？”

 

小绿的眼神包含着三分不解三分悔恨三分仇视一分无语；“说来话长，简而言之，您长得像我的一个仇人。”

 

小蓝心里警铃大作：“您说？”

 

“不知道您心里可否有这种人存在，恨不得欲杀之而除后患。”小绿风轻云淡地开口，仿佛是要去品茶而不是辣手摧花：“在那边，我和您...就是您这人，就是这种关系。”

 

小蓝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他用他高达180的智商很快便想清楚了前因后果：这是他两双双穿越了！真乃计划通，他完全可以在这个时间对其进行打击报复，事实上他连计划都想好了，只要足够不要脸，他绝对可以一雪前耻。

 

于是他酝酿了十秒钟，运用了他毕生的演技和刷过的所有土味小视频，眼神婉转语气悠扬，甜腻的仿佛是从小亚麻所看的言情小说中走出来的白莲花女主一般，娇滴滴地喊了一声：“老公，你开什么玩笑。”

 

果不其然，小绿表情里面变得僵硬，变得痛苦万分，变得宛如便秘还串稀，仿佛自己的精神也被三流地摊读物荼毒了一遍似的，他颤颤巍巍地抬手指着小蓝，连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小蓝乘胜追击，他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在向他招手。实不相瞒，虽然互为死对头，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小绿一直压着他一头，而今天，他终究扬眉吐气地报复回来了。

 

于是他再次非常洒脱，甚至是不要脸地再次喊了一句那个禁忌的词汇。

 

小蓝都准备好面对小绿的那副嘴脸，最好是那种抹脖子的决绝神情，和那种电视剧里面的忠贞小妞一样，他甚至都拿起了手机（尽管这个手机完全不是本人的），势必要照下死对头丢脸的一幕。

 

不曾想，死对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指着自己对小蓝笑眯眯到底问道：“我是谁？”

 

“...?”

 

不会一场车祸把这人脑子给撞傻了吧。

 

正当小蓝紧张兮兮地思考要不要把人拉去做个脑CT以免苦主到时怪罪，只听见小绿一声长叹，说：“早知道骗你喊我爸爸了。”

 

小蓝困惑、震撼、无语，良久后才开口发出了一句恼羞成怒的：“你有病吧！”

 

“小蓝，不要骗我，你又在搞什么恶作剧。”

 

小蓝再一次困惑这人变脸速度怎么比翻书还快，小绿便悠悠叹气后冷笑：“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别提穿越了。”

 

小蓝笑了，露出森森白牙，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对方拆吃入腹。

 

 

 

 

*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更何况这两朋友还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堪称喜丧。

 

还没等两人在另外一个世界决战紫禁之巅，病房门便被破开，一声百转千回的“小绿”配合着皮鞋踢踏声出场，这两双双抬头往门口望去，看见灰羽手上捧着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玩意，和永乐一起进来，脸上还堪称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神神秘秘地凑到了小绿面前，把那玩意塞进了他的怀里：“送你的礼物。”

 

小绿被对方巧克力味道的信息素熏得往后直直推了30cm，皱着眉问在异世界和自己关系也很好的友人道：“这是什么？”

 

“韭菜花酱。”

 

“什么？”

 

“韭菜花制成的酱，韭菜花酱。”他慢慢悠悠地从病床旁边的架子上拿过病历单，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上面的病情介绍：“综合信息素紊乱，那现在你闻不到他的信息素了啊。”他指了指小蓝，若有所思。

 

“怎么？”小绿不动声色，不想让这个人精发现任何端倪。

 

灰羽抿着嘴笑了起来，然后把韭菜花酱又夺了回去，翻过去上贡给了小蓝：“还是送给蓝大设计师吧，我觉得他比你更加需要。”

 

小蓝困惑不解地收下了韭菜花酱，扯着嘴角犹豫不决地开口：“呃，谢谢...?”

 

“你知道这科室又被称作什么吗？”

 

小蓝总感觉心里毛毛的，他迫不得已，向小绿甩了一个眼神，大意是你这损友在说什么屁话呢，快给我翻译翻译。

 

小绿淡定地回了他一个风轻云淡的眼神，在旁人来看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但是小蓝早就把这人研究的底朝天的透彻了，这厮根本就是在作壁上观，这双眼里所含的幸灾乐祸和祝你好运被他一眼就看穿了！

 

灰羽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而永乐则上前和他们互相握手，随后他推了推眼镜：“我是你们的主治医师，不用担心，这只是很简单的小毛病。”

 

“此外。”他看了灰羽一眼，小蓝从他口中听出了无奈：“这个科室又被称之为，男科。”

 

 

 

*

 

 

 

这个病不严重，只是需要静养，所以小蓝和小绿便躺在床上甜蜜双排。

 

没有办法，在这个无聊的世界，你们两个身体的苦主还是情侣的情况下，除了玩手机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难道一起下象棋吗。

 

永乐上午来过一趟，戴着白帽和白口罩，眼神锐利如刀，还带着刚从手术台下来的疲惫，他无奈地说虽然这病好治，但是也得他们两个配合才行，怎么配合？ABO世界观治这个病还不好治？当然是——。他话音未落，小蓝面如死灰，想到自己当时误打误撞看到的一系列少儿不宜的东西，感觉可以立马修炼成佛，投胎转世。

 

当然是回想起对方的信息素。永乐捏了捏眉心，被护士喊去接下个病人的诊，走之前还不忘和病床的那两个说别问别人对方的信息素什么味道，这玩意不能串供，容易出是非。

 

这两位死对头打了一个中午排位，漫天掉的都是自己的星星，最后小蓝实在忍不住了，直接解散房间，才免除信誉积分被扣的剩下六十。

 

信息素怎么闻得出来？你要问钢铁直男小蓝香水是什么味道，他只觉得香奈儿五号和十块钱一大块的车载香薰差不多，淡淡的所谓前调后调什么寒松龙舌兰百利酒草莓啥的还不如直接和他形容是刚从冰箱拿出来的西瓜味好用，更何况是这种他人的私人信息，他总不能凑到自己死对头的后脖处低声地说一句你好甜啊。

 

那他感觉小绿可以立马拽着他的衣服把他从住院部十一楼扔下去。

 

那怎么办才能完成闻到对方信息素这一壮举，按照道理来说，普通情侣只需要互相啃啃嘴甚至直接那个什么一发说不定就复原了，但是这两的关系，别说是亲嘴了，拉个手都要洗个三十分钟，只要一想就能开始鸡皮疙瘩。

 

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青梅竹马和欢喜冤家两大题材永不过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是无论少年少女还是彩虹百合漫中最常见的套路。

 

但是这个套路，用在他们身上，就会显得很三俗且平庸且让人鸡皮疙瘩了。

 

现在铺在小蓝面前的路有好几条，每一条各有各的不简单，要么前方是悬崖峭壁，要么是臭鱼烂虾，如果就这么放弃，四周龙盘虎据，险恶不可名状，宛如直视克苏鲁，san掉落百分之百。

 

可惜没有人现在能理解小蓝心路历程的惊心动魄扣人心弦，只有和电脑一样大的电视放的新闻联播，还有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死对头，以及一封没有开罐的韭菜花酱。

 

小蓝两眼珠子一翻，感觉自己马上命不久矣，也就在这个时候，小绿开口了：“喂...”

 

“第一，我不叫喂。”小蓝勃然大怒：“第二，你在这玩消消乐，还不如早点想办法让我们回去，我家的猫，我的程序，我的PPT，我养在阳台上的水仙花还等着我去换水呢！”

 

小绿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他养的其实是大蒜。

 

最后小绿还是稳住了阵脚，他非常淡定地把消消乐界面切换为百度百科，指着词条开始和他分析：“我刚上网查了，信息素不外乎分为几类，日用品食品等等，日用品先pass，看灰羽当时那表情就知道我们肯定不是啥正常信息素，不然早被他透露个底朝天了。”

 

小蓝想了想，恍然大悟：“所以我是太阳的味道？”

 

“......”小绿脑海里一句那我是后羿吗在舌尖滚动了三遍终究还是吞了下去。

 

小绿威胁：“好好说话，不然我强吻你。”

 

小蓝安静如鸡的看着他。

 

小绿叹了口气，他一瘸一拐地走下床（是的，他腿还没好），走到了小蓝面前，小蓝大惊，未失色。他往后不动声色地推了三十厘米，做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把手机抵在自己脖子上：“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自刎。”

 

小绿一时语塞，认为他这位死对头得去脑科而不是男科。

 

他伸手想握住他的手腕让他冷静点，小蓝直接甩手，手机不幸英勇就义，且把韭菜花罐头打碎了。

这两人脸顿时僵住了，缓缓地看着韭菜花罐头的尸体，闻着韭菜花的气味，小蓝条件反射起身，小绿往后退了两步，以免自己的白色球鞋遭遇飞来横祸。

 

小蓝：“...这味道，好生熟悉。”

 

小绿：“怎么，这个罐头你曾见过的？”

 

小蓝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噗通，是咯噔，仿佛有个什么疙瘩给解开了。他凑到小绿身后，思来想去，恍然大悟：“你是个韭菜精。”

 

小绿：？

 

小绿不愧是第一翻译，临场反应能力一流：“怎么，你是资本主义的陷阱？”

 

小蓝连忙开口辩解：“不，事实上，我的意思是，你的信息素是韭菜味的，我的脑电波告诉我了。”

 

小绿：......

 

头一次，小绿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

 

 

 

“所以，你是怎么穿回来的？”小亚麻吃着草莓冰淇淋，看着一脸悲痛欲绝几欲先死的小蓝：“你那个信息素是什么味道，我的意思是，是什么触发的。”

 

小蓝枯坐在咖啡店门口，双目无声地搅拌着咖啡，并且忘了自己已经加了四包糖了，正在往里面加第五包糖：“...空气清洗剂。”

 

“哈？”

 

“简单来说。”小蓝一脸便秘：“厕所的蓝色香皂。”

 

“噗——”